let's get lost

(本文於立榮航空雜誌Les iles 5-6月號刊出)

改革開放之後，古老的中國愈來愈不古老，大陸何其大，如今欲尋一古風猶存值得遠道探訪之地，其實也並非一件十分容易的事。地處西南，雲南麗江正是一座難得保持完好、價實貨真的古城。厭倦無趣現代、嚮往佳美舊時者，麗江豈容錯過？





1997年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(UNESCO)正式將麗江古城列為世界文化遺產，一座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偏遠小鎮自此舉世皆知，如今，在UNESCO的官網上，還可看到這樣的文字：「古城麗江，把經濟和戰略重地與崎嶇的地勢巧妙地融合在一起，真實、完美地保存和再現了古樸的風貌。古城的建築歷經數個世纪的洗禮，融匯了各個民族的文化特色而聲名遠揚。麗江還擁有古老的供水系统，這一系统綜横交錯、精巧獨特，至今仍在有效地發揮着作用。」

麗江位於省會昆明西北方，是一座海拔2,400多公尺的山城，在現代運輸科技改變一切之前，此地始終是中國西南貿易的樞紐，尤其，它是茶馬古道的中繼站。歷代商賈，或曰馬幫，駝著茶、糖、鹽等日常必需，離開青石鋪就的麗江，踏上前往藏區的數千公里坎坷崎嶇，若干時日之後，再帶著以貨易貨得來的馬匹、牛羊和皮毛，重新克服前不久才剛經歷過的萬般艱難，回轉麗江。如是，茶馬古道與麗江在這條西南絲路上扮演的重要角色，持續了千百年，直到上個世紀中葉。

當然，今日麗江最迷人的地方，仍在於它是一座保存相當完好的少數民族古城，這樣一個特點，就算在歷史古蹟隨處可見的中國，亦屬罕見。據說早自宋元兩代，納西人就開始成為此地歷史形塑的一部分，多少年頭過去了，今日的納西人依然是麗江最引外人注目的住民。

千百年來，納西人在大陸西南安家落戶，四川和西藏之外，雲南更是主要聚居地。來到麗江的訪客，匆忙來去間，接觸納西文化是無可迴避的體驗，無論有意抑或無意。走進當地餐館，菜單上隨目可見的吹肝、粑粑和米灌腸，正是納西人的日常吃食。信步城中，常可在各種物事上，譬如專售觀光客的T恤，看到一種頗具童趣的特殊文字，此乃創造於一千多年前的東巴文，這可是今天世界上唯一仍在使用的象形文字。





然最最輕易吸引外來者目光的，還是納西婦女樣式獨特、色彩鮮艷的傳統服飾。身穿寬大布衣，頭戴圓帽，她們總會再披上羊皮披肩，其上有兩條白色背帶在胸前交叉，背帶上一般有七個彩色圓形裝飾，俗稱「披星戴月」，這是納西婦女勤勞善良的象徵。可有一事值得提醒，設若此等星月乍然在眼前出現，好奇心起的觀光客在按下相機或智慧手機前，最好確認此舉是否會引起對方不快，甚至構成冒犯。

遊麗江宜緩不宜急，時間與耐心同屬必要，否則，一種難得的機緣就此糟蹋了。當然，名列世界文化遺產之後，這座地處雲南西北的小山城早已不再偏遠，安靜不再，人擠人絕無淡旺季之分。真想要領略麗江之美，特別是靜謐之美，旅者必須想方設法避開人群，權宜之計，與眾人摩肩接踵之後，不妨另尋良辰，像是天光大亮前的清晨，重返麗江，獨享一整座古城的靜與美。

前輩旅者徐霞客眼中的麗江城是「居廬駢集，縈城帶谷」與「民房群落，瓦屋櫛比」。四百多年後的我們，久倦於水泥森林的單調無趣，乍然置身此一遠近錯落的滿眼瓦海，體會當更深一些。朗朗晴空下，挑一制高點拾步而上，極目四望，周遭靜無俗聲，萬千瓦片在清亮無暇的陽光中閃爍著。小城落雨自又不同，大大小小的雨點從天而降，或直或斜，或輕或重地敲擊遠遠近近的瓦片，隨即向四方濺射而去，這劈裡啪啦的樂音應該類似查特．貝克（Chet Baker）所唱，老派人士心嚮往之，雨落在窗戶上的聲音。無論或晴或雨，麗江的恬靜熱鬧，各自有致。

石板路也是麗江一景，在古城中穿街過巷，休閒鞋或高跟鞋踩踏而過的憑藉，莫不是以大小不一的石頭鋪就，或新或舊，但總不失石板路特有的韻味，容易讓人想起歐洲的許多老城古鎮。麗江更是石橋之城，大小形制共有350多座，胡走亂看間，眼前閃出一座小巧古樸的石橋，往往會讓旅者早已昂揚的心更加雀躍。既然如此，切莫大跨步匆匆而去，何妨在橋上或橋下小立片刻，顧盼緬懷，須知貪看沿路風景誤了腳程，未嘗就不是旅行的真義。







附帶一提，今日由台灣飛往雲南探訪麗江，昆明往往是必經的門戶，既來之，當無棄之不遊之理。地處雲貴高原中部的昆明，海拔將近1,900公尺，三面環山，南有滇池，拜典型低緯度溫帶氣候之賜，免受嚴寒酷暑之苦，年均溫在15℃上下，向有「春城」之名，更是旅遊天堂。







城中自然與人文俱有可觀之處。市中心西北有一座翠湖公園，湖中有荷，沿岸則遍植柳樹，每年由冬入春，大群紅嘴鷗自北南飛來此過冬，翠湖觀鷗遂成一景。春遊昆明更可賞櫻，鶯飛草長時節，市內多處櫻海總是人聲鼎沸，然與日本人喜歡在花海中野餐不同，本地人會索性搬來桌椅，開展方城之戰，人花兩忘。







圓通禪寺始建於唐，僅此歷史淵源一端，就值得一探。向來喜歡探尋歷史現場，或者四處按圖索驥者，則切不可錯過小說《未央歌》的故事場景：國立西南聯合大學舊址，由國立北京大學、國立清華大學和私立南開大學共同組成，西南聯大可是中國對日抗戰時期的最高學府。此外，成立於清朝的雲南陸軍講武堂，在民國初期與黃埔軍校、保定陸軍軍官學校足以等量齊觀，最為人熟知、同時也左右了中國命運的知名校友包括朱德、葉劍英。